第三十八章 断恩绝义

我在楼下等了半晌,终于见那名弟子下来,朝我拱手作揖道:“掌门说了,不见。”

“为什么?为什么!”我想硬闯进去,可我根本闯不进去,最后被守门的弟子丢出石阶下。

我摔在地上仰望着高高的临仙楼,怒到:“你为什么不出来?你连出来说清楚的勇气都没有了吗!”

“阿葵。”从楼里出来的人是徐信,我正诧异时,他看着被摔在地上的我,怒到:“谁让你们这么对她的!”

“徐师伯,我们……”

不等他们回答,徐信已经下了石阶将我扶起来。

“徐师伯?”他扶着我离开:“听话,我们先回去。”

我被徐信带回桂苑,我痴痴在床沿呆坐了半天,徐信在一旁守着我,不说话只是一味的叹气。

“阿葵。”他终于开口,我呆滞着目光看向他,他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,几欲抓狂:“我刚劝完他,难道现在又要来劝你不成!逝去的是我的恩师啊,难道不应该是你们来劝劝我的吗!”

我红着眼看向他:“他不是自愿的对不对?”

闻言他走近两步蹲在我面前,握起我的双手:“但是阿葵,如今他已经是这个庭雁山的掌门了。”

“所以说他是不是自愿的都已经不重要了是吗?”

他认真的朝我点了点头:“对。”

“我要见他……”

“阿葵……”徐信抬头看着我,眼中尽是怜悯:“他不会见你了。”

我低头,眼泪落在他的衣服上,最后浸透不见:“他为什么不见我?”

“阿葵!”他有些生气,强硬的捧起我的脸,迫使我看着他的眼睛,在这之前,我从不觉得原来徐信的眼睛,他的话也会有这么伤人的时候:“他不但这段时日不会见你,他正式继承掌门执起清风剑那一日,他还会和你断绝师徒恩情;啊?你能明白吗?”

我颤抖的摇着头,我害怕;费力的挣脱他,往后缩了缩:“不要,我不要!”

“阿葵,你这样没有用的……”他起身将我从床里狠狠拉出来,将我的双手紧紧桎梏着:“你只能尝试去接受,你只能去接受知道吗?”

闻言我愣住了,只能接受了?我其实也是知道的啊,可我就是难过啊,止不住也忍不了的痛啊。

仿佛眼中再没有了光彩一般,我寂静了下来。

“阿葵。”

“阿葵?”

“阿葵,你别这样,你说说话?”

“……”

“他说……”我如他所愿开口:“每一日为我种下一株千花葵,等过了一年,就有了三百多株,花期一至便能开满我的整个院子了……”

“他说得时候……我都能在内心描摹出那副景象了……”我颤抖着看着徐信,可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:“他还说,他永不食言……”

“这话才过了多久呢?半个月?还是十天?还是更短?”

“阿葵。”徐信一把将我抱在怀里,任由我哽咽出声,最后变成嚎啕大哭;他的声音也是难以抑制的沙哑:“他不想的,这样的情形,谁都不想的。”

“你哭吧,全部都哭出来就好了……”

“好不了……”我摇头:“好不了了,师伯,我现下觉得特别痛,难过得喘不上气来,我想不通,为什么?为什么啊?”

他将我抱的更紧,没有说话,可我脸却被他的泪水一滴滴砸中……

那段时日里,我的脑海里被三个字充斥着,怎么挥也散不去,怎么忘也忘不掉。

为什么?

为什么穆萄要刺杀掌门呢?为什么她要联合安然害我呢?

难道我们日日的相处,朝夕相对都比不上一个黄泉渡么?

为什么会是师父呢?为什么不是黄师伯,为什么不是徐信,为什么不是别人,偏偏得是他呢?

为什么?我有了太多的为什么,我解不开,也没人能为我解开。那段时间是掌门的丧日,所以没有任何人觉得我难过没什么不妥,他们甚至觉得庭雁山没了掌门,而我没有了师父和挚友;是那样的可怜……

所以他们总是每天都会有两个人在我身边守着我,像一个死人般的我。

而直至掌门和穆萄先后下葬,我都没有见过他。

入夏,掌门丧期过去,便是新掌门的继任仪式。

那段时日里,我很忙;日日在李胤徐信的督促下学习一些什么礼节。

我知道白扬也很忙,他在忙着在继任大典上和我断绝师徒恩情。

而我忙着被断绝师徒恩情。

甲辰年六月十五,新任掌门正式执掌清风剑,入主临仙楼。

那日清晨,我打开了他在武林盟送给我的那个木匣子,里面是一把颇为精致的匕,刀鞘上面刻满了向阳花……

我拿起匣子跑到庭雁山的山门,将匣子随着匕一齐丢到了竹林之中。

我那时候,是怨他的……

那天太阳升起后烈日灼心,我站在众多弟子中,在吉日时我才看到了他,我们其实不见不过一月有余,我却觉得已经过去很久很久。

他的墨被银冠高高束起,白衣依旧,却已有墨羽加身,让我怎么看也觉得不如当初般温和了。

我看着他一步步登上云渊台,站在云渊台的最高处,让我们都只能仰望着他。

我看着他的身影,逆着的阳光将他的容色全部隐藏,我只能看到一个灰蒙蒙的身影。

“执清风,授金令——”黄桥师伯在一旁操持着这一切,授予白扬这些掌门职权。

可我一句也听不进去,甚至有冲上去捣乱的想法,可是我知道,我不能……

“其徒千葵出列,至云渊台。”

黄桥师伯的话出口,我便被顾朗推了推,愣了愣才缓缓走了出去,看着那道身影,我一步步的登上了云渊台。

我一步步走向他,我再也不能提起裙子向他奔过去,投进他的怀里。

他会稳稳的接住我,我不会受一点伤的……

可现在,我每踏上一阶石阶,都是伤痛。“跪下。”

依旧是黄师伯的声音,这些我已经在之前就被徐信教会,其实不需要他说我也知晓的,当时学起来便已经如此难受,我以为我是走不上这云渊台的,可如今……我跪在他面前,不知为何突然就没那么难受了?

“叩恩——”徐信说按照章程我要向他叩三个头,用以叩谢他的敦敦教诲之恩。

徐信说我只需轻轻的叩在手背就行,毕竟只是个礼节罢了;可我却狠狠的在大理石地面磕了一个头,我叩下时听到了站在一旁的徐信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
“阿葵……”他轻声提醒,我不闻不问,直至连叩完三个头后才抬起头,我的额头已经是头破血流。

我抬起头看着他,我还是看不清他的脸,他的面容被这些阳光尽数隐藏,让我看不清,自然也看不见他的悲喜哀乐。

只是他的右手在抖,攥紧了拳头。

“谨戒——”黄师伯的话音落,便有弟子端上一个大红的乌木礼盘,里面是一面玉戒尺。

那三下戒尺由他亲自鞭策在我的手心,我不知他为何会那般生气,他第一下,我的手便迅肿了起来。

第二下,第三下,已经是皮开肉绽。

“断恩酒——”

那两个白玉般的瓷杯,我端着那杯酒,怎么也喝不下去,他也似是顿了顿,最后一饮而尽。

我终于不争气的湿了眼,看着他饮尽后执起酒杯,松手,落下,碎裂。

一气呵成。

我轻轻吸了一口气,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,我一闭眼一仰头将酒喝尽,最后将酒杯捏碎在手中,碎瓷片扎进我的血肉里,是很痛啊,却能让我暂时觉得心不那么痛了。

我放手,鲜血淋漓。

“千葵,叩谢恩师。”我叩谢,是故意,我狠狠叩在他摔碎的瓷杯上,顿时头顶刺痛,鲜血从我脸上一直往下流,狼狈不堪。

我叩恩,千疮百孔。

“千葵你!”

“阿葵……唉,你这个死丫头。”

“你!”我的头昏昏沉沉,耳边嗡鸣的声音太多了,黄师伯的声音,徐信的,他的声音,他终于还是开口了,说了一个字。

他的拳头握的咯吱作响,我强撑着自己再一次抬头看他,可我眼睛一层层的涌出泪来,我还是看不清他啊。

他似是很快就镇静下来,轻声道:“徐师兄,劳烦你送她回去。”

徐信应声后走向我,把我自地面抱起,下了云渊台。

我晕在徐信抱起我的那瞬间,等我醒来时,我已经回了桂苑,徐信也已经取完了额头里的碎片,又在给我取手心上的碎瓷片,他看着我肿的像猪蹄一般的手一边取一边叹气。

“你们两个……这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啊?还是在跟对方过不去啊?”

见我低头不说话,他把瓷片扔在地上,又走到药箱里拿药:“我看啊,你们两个都在和我过不去!”

“我夹在你们两个中间,都快被你们俩夹成肉夹馍了知道吗?”

“莲藕味儿的!莲藕味儿的知不知道!”

“……”

他气急败坏的抱怨吐槽,直到见我红了眼,他才停下,又深深叹了一口气:“你说你也是啊,按照章程规规矩矩的来不就行了?还对自己这么狠,你这是在报复谁啊?报复社会?报复自己?还是在报复他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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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秋节快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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