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四章 故人重逢

直至这一刻我才知道,自始至终徐信都是一个外热内冷的人,这世间,能有几人能走进他的心里呢?

想到我也是曾经那些人中的一员,不免有些庆幸起来,幸而我不爱他,不然必然更为难过心酸了。

“阿葵,爱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,它能毁却很多,例如玄笙,例如曾经的你。”

我沉默,觉得他说的不错;确实,这东西太可怕了。

见我再不曾开口,他又凑了过来:“你以后打算怎么办?毕竟是及笄的大姑娘了……”

我摇了摇头:“不劳你操心。”

一声怅然的叹声响起:“也罢,许……”

他说着看了我一眼,最后却没有把话说全便转了话题:“对了,等到楼尢我给你一样东西。”

我自是疑惑不解得很,可一路他却没有告诉我是什么,回到楼尢,他从自己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袋。

“给你的。”我小心的把锦袋打开,又抬头看向他。

他说:“喏,一袋瓜子儿,刚好可以嗑了打时间。”

那是一袋千花葵的种子……

“千花葵的种子?你怎么会有?”他摇着头叹道:“你那呆头驴师父啊,上次来楼尢时给我的,说什么如果他种不了便烦请我给你种……”

“我才没那破心思呢?他自己种不了了,我就只能扔给你自己种去。”

他口中说着,我心中却泛疼,原来,他从不曾忘过……

我将小袋子捧在手中,笑道:“他没有食言,除了他说会回来娶我外,他从不曾食言过……”

徐信愣了愣,后看着那小袋种子问我:“阿葵,你喜欢你师父吗?”

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有这么一问,但是我很明确自己心归往何处,便微微攥紧了花种,笃定的朝他点了点头。

他笑:“那你可曾晓得……他究竟有多喜欢你么?”

这话击进我的心里,难免有微微泛疼,我低眼、缓缓摇头……

“他都愿意以命换我生,自是十分喜欢。”我是笃定的,若不是十分喜欢,爱之深切,谁愿意将自己粉身碎骨换一个无用之人的生呢?

“不,是十二分……”他回答说:“你是他今生,最为珍重之人,就像很多人说的:捧在手心里怕掉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那般。”

我看着他,不等我回答他便又开口,看向院外的天空,轻叹:“他以往失去了太多,表面看起来无甚波澜,其实心里已经太过于脆弱;所以他对于你时,便时常怕自己做的不妥,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待在你身边,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惹得你厌恶……”

“果真一个人失去的太多,当又有了想要守护的目标后,却会变得畏畏尾,因为他害怕再失去了。”他说着笑着看向我:“难不成你还真以为你是有多么出众才能成为他的徒弟啊?不过是他太想接近你一些,我们为了他想了一个法子罢了。”

“怪不得……”我苦笑,他却继续道:“你曾真心将他当做师父,可从始至终……他却从未把你当成徒弟看待。”

“这样么……”我看着锦袋:“原来他那时日日都过得这般……诚惶诚恐,患得患失。”

我想我知道得有些晚,若是我早知道,或许我会早在之前就爱上他,若我早知道他这般惶恐不安,当初在武林盟那夜,我就不会推开他了,我就不会跑开了……

“其实阿葵……”他似是有些踌躇,最后才缓缓开口:“终究你是有些对不住他的。”

我心里确实愧疚,确实……我是对不住他的。

他又是一叹:“你可能想象不出来那夜他喝醉了酒拉着我求我娶你的模样。”

“你说一个人得多喜欢对方,才能那般忍着自己的痛不管不顾的来为对方着想,为对方付出呢?”

“又得多喜欢你,才能眼都不眨的放血为你连解一个月的毒?又在你床前守了一个月……”闻言我攥紧袋子抬头,撑着自己笑出一脸喜意:“所以我会好好活着的,会让他安心的。”

徐信欣慰道:“你若真能这样想,他定然会很安心。”

其实我心里却不这般想,我并不想让他安心;虽说这想法太过于自私,可我还是想他放心不下我,时不时的来我梦中看看我,想想……我真是让人糟心透了。

“会的。”

“唉!你就会说这些没用的。”徐信一副唏嘘恼火的模样:“可你要怎样才能开心些呢?”

“他要的安心,是你彻彻底底放下过去,往前看,日子好好的过下去。”

“可如今你这幅模样,看似豁达平静,心里却似是有个解不开的疙瘩;又怎么才放下的了?”我回答他说:“师伯,心结……总是需要时间的。”

“可你这般不肯放下,这般自苦,又是何苦呢?”

我看着树上簌簌飘落的黄叶,开口似是隔了万重山般,连自己都恍惚着听不清:“若可轻易放下,便也称不上是心结了。”

他不再接话,只是之后时常为我寻一些乐子,时不时带我去听戏。

对于听戏我是一窍不通,全然没有话本子来的通俗易懂,只觉得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甚是感伤;时日一长,徐信见我听得多了反而越萎靡不振,他便再不带我听戏。

改成爬山了……虽说疲累,时间却也消磨得快。

身体也被锻炼得好了许多,转眼白雪便将楼尢覆盖,楼尢尽是一片晶莹,我抱着小暖炉在屋子里看雪,也忍不住感慨时光易逝,岁月难留。

原来……又是一年了啊……

看着外面的大雪我自嘲笑了笑,最后转过头索性不在去看。

有踩着积雪的脚步声传来,跨进门槛,我道:“把门关上吧。”

丫头没说话,我想她在等我回话,又道:“告诉你们徐公子,说今天我就不去前厅用饭了。”

丫头还是没说话,我也没多想,心想着可能太冷了她想在屋子里取会儿暖,便不再出声。

直到一双手慢慢伸向我的小暖炉上取暖,我自手看上去,小小的一个暖炉便溜溜的滚在地面,冒出一股股浓白的烟雾来。

他挑了挑眉头笑着说:“都几时了?你才想着吃饭?”

我愣了半晌,面上不动声色的将心里的激动尽数压了下去,我问他:“你来做什么?”

“怎么?”他伸手去将地上的小暖炉捡起来:“就这般不欢迎我?”

我起身退了几步:“你怎么会来,你不应该……”

“不应该怎么?在皇宫里锦衣玉食?”他看了看自己,才看向我:“我可是难得挤出时间来楼尢看你们呢。”

我皱起眉头:“我?”

他闻言朝我凑了凑:“是啊,“我”我对你们称我,在天启城里,我都是称“朕”的呢。”

“那我……”

“你还可以叫我李胤。”他戳了戳我的头:“只要不是叫陛下就行。”

这个冬天,李胤到了楼尢。

终究是不得自由的,不过微服私访民情是恰好路过这里罢了。

帝王……终身都要活在那个金灿灿的城堡里。

这时我才现,徐信披着一件月白色的披风,早已倚在门外多时。

“你刚才在想什么……我们两个大活人有说有笑的走过来,你竟无一丝察觉?”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我了半晌,仍是说不出话来……

李胤笑我说:“你还是这样,又蠢又憨。”

我不说话,从他手里夺过暖炉坐在了一旁。

徐信见状,看着外面走动的侍女,便嘱咐她们为屋里多添些碳火,又才裹着斗篷跑进来。

“我们分别快有一年了吧?”他面色有些期待:“你有没有想过我?”

我回过头:“没有。”

这是事实,这一年我哪里有时间想他?我心中无时无刻都是师父就不说了,且我一想他便想着上一个冬天所有的事,所有不好的事。

我根本不敢去想……

李胤倒也不在意,转头和徐信攀谈起来。

我在旁边听着,晓得他当初并未将李靳一刀了解了,只是弄成个废人了后放在极北雪山去了。

也算是让他自生自灭吧,如今是否还活着都不好说。

黄桥师伯回了庭雁山,也不知如今的庭雁山是何模样……我不敢去想,更不敢回去……

言谈之中他还立了后,是当朝丞相的嫡女,也纳了妃,也多是些王公贵族之女。

可这些话语里,没有一句有提到过段潇。

我有些想不通,我问他:“李胤,你还记得潇潇吗?”

我的话出口,他顿住了,眼里无一丝笑意,逐渐被一层层悲伤笼罩。

“骨灰,我随风扬了……”他低头苦苦一笑:“她想要自由自在,也不知如今她可觉得自由自在?”

“这一次出来,也想要去庭雁山看看她的牌位。”

“阿葵;你随我们回庭雁山看看吧……”他突然抬头对我说,我忙摇了摇头:“我不想回去。”

回去做什么?触景伤情吗?

“回去……看一看你的故人……”

“是啊”徐信也开口:“故人虽逝,但留下的回忆,美好的总比不好的多。”

“阿葵啊,你说你又为何偏挑拣这些不好的来回忆呢?”这句话将我惊醒,是啊,师父给我留下的,美好的总比不好的多太多了……

我能想起他眼里的笑,我再也没见人能笑的像他那般让人觉得温暖。

就像凄寒冬日里,那一抹暖阳一般。

我看着徐信说:“那……那就过几日吧,待过几日我们启程回去看看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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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久没有更新了,我自己也蛮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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